□蒋璟璟
近日，健身成“苦役”、健身像找虐的话题，引发网友广泛热议。相关讨论，源起于“女子花费32万元购买健身课程后被安排一天六七节课”的新闻。这之后，不少网友纷纷现身说法，分享了自己被健身房安排超高强度训练而吃尽苦头的经历。对此，不少专业人士纷纷发声，呼吁健身教练和健身房要照顾消费者的健康，承担起指导和保护的责任，避免过度训练导致问题。（中新社）
运动健身，本就是个“痛并快乐着”的过程。只不过，若是“痛”得太狠、太久，那么快乐大概也就无从谈起了。关于健身的种种“苦难”，不少网友可谓颇多感慨。其中，有那种历尽艰辛、志得意满的，也有那种深陷泥潭、进退维谷的。一般说来，身体对于运动所产生的疲累、疼痛等等“损失”，会给予各种“愉悦性补偿”——你只有战胜运动的痛苦，才能感受到那份终极的美好。这是运动族的信条，也成了束缚很多健身消费者的枷锁。
健身房这门生意，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以“美化痛苦”“允诺健康”作为卖点。现实中，不少健身房都会给学员安排高频次、高强度的课程，这显然是有意为之。其一方面，是为了营造专业、严格、负责的形象，给学员以某种值得信赖之感。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很多课程都属打包销售，课时极多。为了尽快消课，也就只有起早贪黑、大干快上、加码加量了。
在前几日曝光的这起极端案例中，一名女子花费32万购买了900堂健身课，健身房安排该女士每天上6到7节课，每节课持续一个小时，有时甚至到凌晨1-2点才结束，每周只能休息一天……如此这般，健身简直比上班还累上千倍万倍。这一个案尽管不具有普遍性，可是其中的某些操作，在这一行业内还是有些共性的。比如说，很多健身房都会以明显不合理的节奏、强度，来给新学员以“下马威”，让其在吃过苦头后心生畏惧、知难而退——这种退，当然不是商家退卡退费，而是学员对健身的望而生畏，将健身卡闲置吃亏的“逃避”！
当健身成“苦役”的话题，引发了如此广泛的共鸣。或许，是时候回到起点，重新思考那些更本源的问题：在商品社会，健身到底是什么？其固然有着“上课受教”的形式，但本质终究是“花钱购买服务”。所以，消费者的权利与意志，理应超越于健身教练那种“拟师”的权威。健身固然要吃苦，可是也并不意味着，学员就得绝对服从，乃至逆来顺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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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26日下午，记者接到消息称超越健身唐山两家店将撤店，一时间引起轩然大波。为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记者当天立即前往超越健身唐山世博店展开调查。
■ 现场：员工讨薪、会员退卡，场面混乱
踏入超越健身唐山世博店，门口的沙发上坐着几个年轻人，看模样像是健身中心的教练。记者看到健身区域仍有不少人在锻炼，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那么撤店一说是真是假呢？记者来到前台咨询，尚未等工作人员开口，站在旁边的一位身材高大、皮肤略黑的男子搭腔道：“别问了，人家肯定是不干了，赶紧退卡把钱要回来吧！明儿人家关门跑了，你上哪儿找人去！”交谈后，记者了解到这位男子是超越健身世博店的会员，从教练处得知撤店的消息后急匆匆赶来讨说法。男子告诉记者，大部分会员都在不远处健身中心对着的一间屋子里，“他们领导也在那儿呢，半天了也没个结果呢，你去看看吧。”
记者循声来到那间小屋，门口已经堆满了人，从人群中跟记者走了对脸的是接到报警赶来的警察，此时记者身后又有新赶到的会员出现。随着人流记者一点点往屋内挤，耳边充斥着“退卡还钱”的叫嚷声。不多时，记者来到了屋内“核心”区域，一位操着北京口音的女子被围堵在屋子的角落里，一张办公桌成了“划分势力”的分界线。该女子大声解释着关于撤店的事情，嘴唇上起了一层白皮，但她的解释并未得到在场其他操着唐山口音的男男女女的理解。现场一位姓杜的中年男子相对冷静、条理清晰地说道：“首先你们这种未提前通知会员，突然撤店的做法不对，其次你们到现在都没有一纸通知告知会员撤店后怎么办，会员怎么安置，如果今天不是你们的员工把消息散播出去，大家还都被蒙在鼓里。你是从北京总部来的，你说就是来处理这件事的，那么你今天就给我们个解决方案。”“我们超越是很有诚意地来处理问题的，并不会不管大家，这点请放心，但是关于退卡的事情我们会陆陆续续地办，先请大家冷静。”这位来自超越健身北京总部的女子回应道，但越聚越多的会员们依旧质疑不断，“说得好听，我私教课还有100多节没上呢，加起来一万多块钱呢，你们跑了，上哪儿要钱去？”“这种事儿太多了，别等了，今天就痛快退钱！”……双方互相僵持了许久，一位男子从人群中挤进来称，“办理退卡的会员先跟我到大厅办理登记，登记好了给大家退钱。”该男子的出现算是给被围堵的北京女子解了围，会员们大部分撤离了小屋，但仍有一些人留守继续与北京总部的工作人员交涉，后有人告诉记者此男子是超越健身世博店健身教练经理邓某，而2月26日上午向超越健身唐山两店的24名健身教练传达撤店消息的便是此人。
“上午教练经理跟我们说，3月1日就不用来上班了，该上哪儿上哪儿，让我们自谋出路去。”任超越健身远洋城店健身教练已3年的刘某告诉记者，目前公司拖欠两店健身教练两个月的提成和一个月的底薪，多则上万元，少的也有几千元。两店的教练纷纷表示撤店消息来得太突然，实在难以接受，“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员工，给我们一个找工作的时间，你这告诉我们再过两天3月1日就不用来上班了，两个店都没有了，以后都不管我们了，昨天（2月25日）他们领着唐山倍力的领导上我们那儿（远洋城店）转了一圈儿，然后今天上午给我们开会告诉我们两天以后不用来了，谁能接受得了！”“我上午跟我妈说我上班去啦，下午回家跟我妈说我失业啦！真是又可气又可笑。”
“现在的问题不仅仅是拖欠我们工资的问题这么简单，我们肯定得想后续的问题啊。我在超越干了快10年了，从石家庄到唐山，跟大家一样都是对这份工作有感情的，那么你突然说解聘我们，那么解聘之后的失业补偿有吗？拖欠的工资什么时候给？”超越健身远洋城店的教练经理刘天辉说道，“正是因为在上午的沟通过程中我们提到失业补偿时，对方说没有补偿，什么都没有，所以我们有些气愤，他们的做法不合情不合理更不合法吧。”
■ 超越健身北京总部相关负责人回应
在会员登记个人信息办理退卡的办公室内，“北京腔”的女子及其他几位工作人员再次被围堵在角落里，在一位会员的帮助下，记者得以将该女子从人群中带离。在几经说服之下，这位据说来自北京总部的女子同意接受采访，记者这才知道此女子名叫张婷，确实来自超越健身北京总部，在总部负责办公室相关事宜。
记者：为什么会突然撤店？
张婷：其实撤店的事是过年之前刚确定下来的，因为我们之前一直在跟远洋城谈续约，但是一直没续下来，那个地方被唐山倍力拿下了。过年之前我们确定了撤店的方案，但是没告诉大家，因为快过年了嘛，提前两天、错后两天也没什么意思，也是不想给大家添堵。然后呢，第一天上班我们就到唐山来了，昨天（2月25日）我们到的唐山，第一是先跟唐山的领导层把这个事情说了一下，今天上午通知了员工。
记者：为什么不提前发通知公告撤店一事？
张婷：我们是要贴的，准备3月1日贴。因为通知要跟唐山倍力确认好之后才能发，大致内容就是“我们与远洋城租期已满，营业时间到3月31日，在此期间会员可以来办理转会或退会手续”。然后我们有两天的准备工作，一个是整理数据，从3月1日开始通知会员，我们也是打算分拨儿来通知，不可能一下子都来，像今天这样的场面会很混乱。超越健身是全国连锁，我们在其他地方也关过店，租约到期不续租这是很正常的，约定个时间，比如这两个小时来三四十人办这个事儿。
记者：换作是你，作为员工也好，会员也好，突然得知这样的事情，你能接受吗？
张婷：换位思考，我肯定也是接受不了的，所以大家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还是希望大家相信我们，大家觉得好像我们要逃跑，如果我们真的要逃跑我们也没必要过来，直接打个电话过来就可以了。你也可以去网上查超越健身所有的店，我们的口碑是什么样的，我们对员工和会员是不是负责到底的。我们在昆明、南宁、西安都关过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到唐山会变成这样，我也听说可能之前唐山出现过类似闭店钱退不出来的情况，所以今天才会出现这么混乱的场面。
记者：据我了解，公司拖欠员工两个月的绩效和一个月的底薪，对吗？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张婷：是这样的，我们是每月的10日发上月的底薪，每月20日发上个月的绩效，也就是说现在公司是欠着大家1月份的绩效，3月10日发2月份工资，3月20日发2月份提成，员工们是把2月份的算进去了。唐山这边情况确实也不是很好，一直处于亏损状况，给大家迟发了几天，确实也是我们的不对。
记者：具体拖欠了多少工资？
张婷：具体数字我不知道，财务那儿掌握着，可能加起来有10多万吧。
记者：今天这种局面，你预想过吗？你觉得造成这种混乱局面的原因在哪儿？
张婷：完全没有，有可能我们的教练经理在开会时传达得太简单了，没有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所以才使得教练不满，导致现在这种局面。不确定的情况下渗透只能搞的人心大乱。我们跟唐山倍力签合同真的是过年前一两天的事情，也是想让大家过个好年，所以没有通知，我们其实都很舍不得，这么多年，大家都很难受。初四上班，我们就通知不要卖卡了，他们可能也有预感了，有的员工担心自己的钱拿不到，打电话叫会员来，这样一来把我所有工作计划全打乱了。
记者：你本来的工作计划是什么？
张婷：所以又说回去了，我们昨天到这儿，本打算3月1日通知会员，然后分批分拨来解决这个事。本来有20万元是要用来给员工发工资的，但现在为了安抚会员，先给大家退部分私教课的钱，因为有些会员私教课费用都是上万元，退卡再陆续开展。并不是说把大家扔到这儿就不管了，退卡的钱也不是一个小数目，总得需要资金周转的时间。员工的工资现在我还得再向总部申请，肯定是要给的，得再筹钱。
记者：大概什么时候能发？
张婷：我不确定。现在这个情况我也跟领导说了，领导说别着急，陆陆续续都给大家办喽，但总得有个时间吧。现在大家就是不信任、不理智的状态。
记者：确定撤店时，没有考虑过如何安置员工和会员吗？
张婷：是这样的，我们找的合作伙伴，唐山倍力，在唐山相比其他健身房还是比较有实力的，我们前期有过考察。几年前远洋城周边还很荒凉，跟如今比起来，租金肯定高了，三四倍地涨我们承受不了。但是我们的会员和员工我们不能不管，会员他们要接收，当然他们也不是白接收，我们是要给他们钱的，按人头儿和剩余时间，具体钱数我不方便透露。我们跟唐山倍力那边也协调好了，倍力那边私教课的课程比我们超越贵些，会员转过去后，私教课人家不给我们加钱，双方谈的，你剩余多少节就把多少节上完，你剩余多少会籍时间就在倍力那边用完，都不加钱，但是有一个前提，我们的会员必须遵守人家那边会员的规定。关于员工的安置，我们的销售人员和教练都非常专业，其他俱乐部也都挺欣赏我们的员工，倍力这块儿呢很希望我们的员工过去，但是我们也是看员工的意思。其实我们给大家考虑的后路是很好的，你可以选择唐山倍力的任意一家店，理智地想想，这真是一个很好的方法。
记者：远洋城店租期到了，为什么世博这个店不坚持呢？
张婷：因为这个店一直在亏损，它的费用本身就很高，一年的费用都得在200多万。远洋城店略有盈利可以背着它，如果远洋城店撤了，那么它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本身世博店的租期也没几个月了。
记者：唐山有很多商圈啊，为什么不再另选一地继续？
张婷：您说的这个问到点子上了，我们也在想这件事，但是时间容不得，我们超越健身有高端品牌，也想在唐山引进，我们也在谈，只是合作的细节还没谈好。现在开健身房跟以前也不一样了，现在的投入小的也得几百万，我们不能因为转会员而开店，现在这个时间是衔接不上的，人家倍力那边签下了合同，4月1日进场，赶时间，因为健身行业也是有季节的。之前我们也一直在找地方，想在唐山开高端品牌，这样我们的员工和会员都会有很好的安置和分流，但是时间不够，只能先做到这儿，该退退，想转的就转。公司这边还是有继续在唐山市场发展的打算的。
■撤店消息一出，“正牌”接收方未正面回应，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在超越健身世博店撤店引发的风波发生后，记者试图联系唐山倍力方面相关负责人正面回答一下关于与超越健身唐山两家店合作的事情，但未果。同时，2月26日当天，唐山倍力健身方面并无人发声，官方微信也无关于此事的声明，直到2月28日，唐山倍力健身官方微信发出了一份题为“3月1日起唐山倍力健身正式接收超越健身”稿件，但内容中关于超越健身会员及员工的安置只字未提。
而在2月26日当天，位于南湖的某健身中心却在微信公共平台上刊文称，“超越倒下了，但是还有我们”，关于会员的安置文中写道：“即日起，凡超越健身的会员凭借超越健身的健身卡或其他有效证明，就可以来继续锻炼。”关于教练的安置：“凡超越健身团课教练都可以来继续授课。
■ 突然宣布撤店、拖欠工资、解聘员工，律师称超越健身做法不符合相关法律规定
针对超越健身唐山两店突然宣布撤店一事，记者采访了唐山师范学院法律救助中心王芳律师，王律师从法律层面为我们分析了此事。“超越健身解聘员工的做法不符合相关法律规定。依照我国《劳动合同法》的规定，建立劳动关系，应当订立书面劳动合同。不知道超越健身是否与员工订立过书面劳动合同，但其解聘员工的做法是违法的。首先超越健身拖欠了教练和员工的工资和绩效奖金，违背了《劳动合同法》第三十条的规定，用人单位应当按照劳动合同约定和国家规定，向劳动者及时足额支付劳动报酬。其次，依照《劳动合同法》第四十条规定：“有下列情形之一的，用人单位提前三十日以书面形式通知劳动者本人或者额外支付劳动者一个月工资后，可以解除劳动合同：（一）劳动者患病或者非因工负伤，在规定的医疗期满后不能从事原工作，也不能从事由用人单位另行安排的工作的；（二）劳动者不能胜任工作，经过培训或者调整工作岗位，仍不能胜任工作的；（三）劳动合同订立时所依据的客观情况发生重大变化，致使劳动合同无法履行，经用人单位与劳动者协商，未能就变更劳动合同内容达成协议的。”王芳律师表示，超越健身被唐山倍力健身接手，属于第三种情形，超越健身方应该提前三十日以书面形式通知劳动者本人或者额外支付劳动者一个月工资后，可以解除劳动合同。最后，按照《劳动合同法》第四十六条、四十七条的规定，依照第四十条规定解除劳动合同的，用人单位应当向劳动者支付经济补偿。
■ 反思：预付款消费，我们该如何对待？
超越健身撤店引发的这起骚乱再一次引发了人们对预付款消费的思考。
预付款消费是目前在美容健身、餐饮、家政服务等领域广泛兴起的一种商业营销手法，经营者通过给予消费者一定折扣优惠的手段吸引消费者入会，为消费者办理消费卡，并收取预付款。虽然预付款消费方式有其便利优惠的一面，但存在巨大的消费风险。因为预付款消费是先付款再消费，时间跨度比较长，消费者无法预料到商家在经营中的各种变故，比如关、停、并、转等情况，实践中这种预付款纠纷很多，消费者无法及时挽回损失。《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第五十三条规定：“经营者以预收款方式提供商品或者服务的，应当按照约定提供。未按照约定提供的，应当按照消费者的要求履行约定或者退回预付款；并应当承担预付款的利息、消费者必须支付的合理费用。”作为商家来说，应该把诚信放在首位，如果公司要闭店或关门，应该提前通知会员，对于会员未消费的金额应该退还，对于员工的解聘要符合法律规定并进行相应补偿。建议消费者在办理会员卡时一定要选择实力强大、信誉良好、知名度较高的公司，尽量不要选择周期太长的年卡，政府相关部门也应加强对相关行业的监管。
截至记者结稿前，超越健身唐山两店的教练已经领到了被拖欠的工资，同时超越健身公司方面表示会给员工发放失业金，然后解除劳动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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